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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男孩因为恐惧和殴打，已经彻底臣服。他现在不哭不闹了。

但萨尔曼看着嘴角破了的、绷紧着身体的、右眼肿了的、目光呆滞的他，心中的怒火还是难以平息。他太像安东尼奥了。如果那个恶魔还在人世，小男孩肯定会被人当成他的私生子。萨尔曼甚至都怀疑安东尼奥强奸了这孩子的母亲。可时间对不上，男孩出生时，安东尼奥早已死去多年。

他冷冷地盯着他想：难不成，他是投胎到他身上了？所以我才会如此恨他，所以我才会在殴打他之后，一点愧疚的情绪都没有。昨天夜里，萨尔曼下了死手，他在他的后背上、胳膊上、大腿上抽出一条条青紫色的脉络，就像无数条蛇一般。抽打肉体声伴随着惨烈的哭嚎，可萨尔曼根本不为所动，他甚至还有些享受。在那一刻，他抽打的似乎并不是什么鲜活的生命，而是一个供他发泄的沙袋。他越打越用力，越打越兴奋。他把他这辈子的脏话都说了出来。他也不明白，自己为何会对一个陌生的小男孩产生如此多的恨意。直到后来，小男孩连哭声都变哑了，他才终于停下手。

他确实不该打他，带着伤出席选定会，一定会造成不好的影响。甚至有可能，他还会遭到与会者的质疑。他最不喜欢计划中忽现变数——就像一幅临近结束的完美画作，突然被人划出了一道口子。但这条口子，又是他自己划的。所以他连推卸责任的借口都找不到，于是他又怪罪起小男孩——这不是我的错，这都是因为你的不停哭闹。这纯是你自找的，艾德里克。如果你一开始就肯乖乖听话，我怎会教训你？但……明天，如果有人问他的伤是哪里来的……我又该如何作答……自己摔的！对，就是艾德里克自己摔的！男孩子嘛，淘气嘛，所以磕了碰了的，也是很正常的。

马格努斯派来的礼仪教师正在教艾德里克一些最基本的礼仪。男孩正用充满苦涩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念着那些为他精心准备的台词。成语很多，他几乎不怎么认识，他也不可能明白其中的含义。可他迫于萨尔曼的威压，还是硬着头皮念着它们。教师一遍遍地纠正，他也一遍遍地朗读。

“要有感情，要抑扬顿挫一些……不要紧张，你看，来，跟我学……就像这样……哎呀，不要老驼着背，男孩子要挺胸抬头，你又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……对，就这样，对……来，跟我念……错失良机，不是错失机器……船，来跟我念，船……你为什么要把它念做机器呢？这样不对……错过上船的机会，就是错失良机，明白了吗……哎呀呀，挺胸抬头呀，你又不是在念忏悔书……”

每当受到批评，那双猥琐的小眼睛就会忽然瞟过来。萨尔曼不想与他对视，于是移开注意力，独自喝起茶。茶是红茶，加了牛奶，也是他最喜欢的口味之一。可今天的它，却苦涩非常，而且品不出任何奶香。他觉得不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，而是因为女仆们没有用心。泡个茶都泡不好，我看她们是真的不想干了。行，我满足你们，等选定会结束后，我挨个处理……赫尔加可以留下，她很忠诚……昨天就是她帮我处理的后事……她还很聪明，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，什么都没看见……嗯，她不错，我可以让她当女仆长……她多大来着？三十？四十？脸上还挺干净的，也没有皱纹，保养得还不错呢……呵呵，如果我再年轻些，收了她也无妨……唉，可惜呀，力不从心了……我老了……

壁炉里的木材忽然啪啦一声，几道火苗呼地一声飞起。它烧亮了周围的地板，也使更多的热气四散开来。

多年前，安东尼奥就是坐在他这个位置上发号施令的。当时的他，还只能恭恭敬敬站在主人的对面，做唯唯诺诺、不敢表现自己的忠诚仆人。他羡慕他，嫉妒他，憎恶他，仇恨他，可他又很想取而代之。他也要坐下，他不要做一直站着，只能被动接受命令和传达命令的那个人。他渴望了这把椅子很久，他也期盼了这一天很久。儿子也喜欢坐这把椅子。紧靠壁炉，正对落地窗，任何来访的客人与任何前来侍候的仆人都必须站在阳光的背面。温暖和阳光，只属于主人。这是权力的象征，这也是地位的象征。如今，他终于得到了它。一想到明天之后，他就会永远拥有它，丧失亲人的悲痛突然间变得不那么重要了——不，不是不重要，而是同拥有权力比起来，这件事的重要程度就不再那么高了。

人是需要未来的动物。有了未来，有了盼头，就拥有了一切。于是乎，他做起梦来。